身份揭露

    車廂裡的空氣黏得像血。

    林晚的長髮散在程執腿上，遮住了她臉上所有表情，只剩斷斷續續的嗚咽和濕潤的聲音在黑暗裡反覆撞擊。車窗緊閉，卻仍擋不住外頭偶爾掠過的車燈，那一瞬間的光像刀，一下一下劃過她光裸的背脊。

    程執的手插在她髮間，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他的頭抵著椅背，喉結劇烈滾動，卻始終盯著手機螢幕，那個紅點還在閃。

    彈幕停了整整一分鐘。

    像暴風雨前的死寂。

    忽然，畫面一黑。

    加密軟件直接跳轉到一個純黑背景，只剩一行白字，像用刀刻出來：

    Zero：夠了。

    程執，你贏了這一局。

    今晚不動她母親。

    但你也別高興太早。

    緊接著，是一張舊照片。

    照片裡是三個年輕人。

    左邊是程執，二十三歲左右，穿著A大校服，笑得肆意；中間是林晚，十八歲，紡紗裙，眼睛亮得像盛滿整個夏天；右邊是另一個男生，和程執長得極像，卻更瘦更蒼白，笑意只到嘴角，眼神陰鬱。

    照片下方，一行小字：

    「猜猜我是誰？

    程奕，

    你親弟弟。」

    林晚猛地抬起頭，唇角還掛著晶瑩的液體，眼神卻瞬間凝固。

    程執的瞳孔驟然收縮，像被人一刀捅進心臟。

    「不可能……」他啞聲開口，「程奕三年前就死了。」

    照片開始自動播放一段影片。

    畫面搖晃，像是行車記錄器。

    三年前的雨夜，高速路上，一輛白色轎車失控撞向護欄，翻滾，爆炸。火光沖天，能清楚看見駕駛座上的人被烈焰吞噬。

    鏡頭一轉，切到一間無菌實驗室。

    冰冷的金屬檯上，躺著一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年輕男人。

    心電圖已經拉成直線。

    然後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進畫面，戴著口罩，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拿出一支螢光綠的針劑，緩緩推進「屍體」頸動脈。

    心電圖奇蹟般跳了一下。

    接著是連續數十個畫面：

    手術、開顱、植入晶片、電擊、藥物、縫合……

    最後一個畫面，男人睜開眼，眼珠是詭異的銀灰色，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，對著鏡頭一字一句：

    「哥，

    晚晚本來應該是我的。

    你搶走了她。

    現在，

    我要你們一起還。」

    影片結束。

    手機螢幕裂開一道細縫，像被無形的力量捏碎。

    程執的手機直接黑屏，再也打不開。

    車廂陷入死寂。

    林晚蜷縮在座位上，赤裸的身體不停發抖，聲音破碎得聽不清：

    「程奕……他、他沒死？

    他一直……是一直在看我……」

    程執的眼眶紅得快要滴血。

    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，喇叭狂鳴，驚起巷子裡幾隻野貓。

    「我親眼看他被推進火化爐！」他聲音嘶啞得像撕裂，「那場車禍……是他自己撞的！他當時喝了酒，發訊息說再也得不到你就活不下去了……」

    他說不下去。

    因為他想起那條最後的簡訊。

    程奕：哥，如果我死了，晚晚會哭多久？

    他回：別鬧。

    然後就再也沒回。

    林晚抱住自己，指甲掐進手臂，血順著皮膚流下來她都感覺不到。

    「他……一直在報復我們……」她喃喃，眼神空洞，「三十七場直播……他看著我脫光、哭、高潮……原來從一開始，看的人就是他……」

    程執的呼吸越來越重，像一頭困獸。

    忽然，他啟動車子，掉頭，油門踩到底。

    「學長……你去哪？」林晚驚恐地抓住他。

    「去找他。」程執的聲音冷得像冰，「照片最後一幀有背景，郊區舊精神病院。我認識那地方，三年前那個器官交易集團的據點。」

    車速飆到一百八，風聲在耳邊呼嘯。

    林晚看著他側臉，那張曾經溫柔的臉此刻滿是戾氣。

    她忽然伸手，輕輕覆上他握方向盤的手。

    「如果……」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，「如果他真的活著，

    你會殺了他嗎？」

    程執沉默了很久，久到紅燈變綠，又變紅。

    最後，他低聲開口，卻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：

    「他是我弟弟。」

    「但你，是我女人。」

    車子猛地加速，衝進無邊的黑夜。

    而他們都沒注意到，

    副駕駛座底下，林晚那件被扯爛的瑜伽褲口袋裡，

    那條酒紅蕾絲內褲裡，縫著一顆比針尖還小的追蹤器，

    正一閃一閃，忠實地把他們的座標，

    發送到同一個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