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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让他有了活人气的淡薄哀切,再度消失。 阿易没来得及说什么,主君的袍角便消失在了门旁。 阿易苦笑一声,叹口气。 他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酒壶上。 酒壶内还残留着薄薄一层酒液的光泽。 这是魔主亲自酿的酒。用的是无妄花。初入口,馨香扑鼻,恬静淡然,似乎像是甜香的花露。 但这无妄酒,酒性极烈。 不过伴随着这一百年的酿酒,魔主再也不会喝醉了。以前的魔主…… 阿易怔了怔。忽然发觉魔主过往的模样,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擦除,只留下一个鲜明的,孤独的,茕茕独立的单薄剪影。 而就连剪影,也和他们隔着一道水岸的距离,咫尺之遥,却再触不可及。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。 阿易收敛了思绪,心想,不过魔主左右不过是去了那个地方罢了。 由他去吧。 * 他转过廊角,行走过重重画角楼宇,推开了一扇门。 那扇门没什么花纹,只是由最普通的木头打造,带着天然的陈旧气息,和周遭连廊柱都雕刻着花纹的宫殿格格不入。 吱呀一声。青年踏进门。 窄长的月光一点点铺陈开来。 月光照耀的正中心,是一件如同白雪的衣裳。云纹舒展,高华圣洁。 冰凉的指腹一点点珍重地摩挲过那件衣裳。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上头的褶皱,将额头抵在衣袖。 他低声道。 “没有战争了。” 不会再有了,只要有我在。 多天来和妖界修界谈判,不断修缮条文的疲惫,惘然,似乎在此刻荡然一空。 他长睫搭在眼睑上,初生的婴儿入睡般,像是脆弱的琉璃人。 过了一阵,他睁开眼睛,起身点燃了身侧的灯烛。 这寂寞的一百年,他学会了很多东西。 他静静坐在同样陈旧的桌案前,取过一旁的刻刀。 酒醉的朦胧无法驱散他的专注,他只是一点点旋转着木料,谨慎而耐心地刻画那张容颜。 木屑掉落,苍白手指间,姑娘的裙摆露出最后一点弧度—— 随后他停下了动作。 他叹口气。 随后喃喃自语。 “错了。” 他有些茫然地放下刻刀,站起身来,再度拂过那雪白的衣裳,仿佛汲取甘露的枯死植物。 但是他又很快彷徨地收回手。 他转身,和整座屋子缓慢对视,随后走出了屋子,再度合上了门。 地面上的月光,伴随着他合上门的动作,变得越来越窄,最终,咔哒一声,屋中沉默的事物,吞没在黑暗之中。像是伫立千万年的朽木,沉默地望着千帆飘过。 红线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情绪,飘到了他的手腕上,抚慰一般盘旋。 他冰凉的手指抚过红线,露出一个笑:“我没事。” 接下来,转过游廊,再行过小桥,就可以到达他的寝宫了—— 忽的,脚边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。 苏不遮这才发觉廊柱下的阴影里,蜷缩着一个人。 黑暗中,那人漆黑而闪亮的眼眸凝望着他,迟疑地一眨。 苏不遮错愕地望着她慢吞吞起身,月光一点点从她面容,脖颈滑过,如同自淤泥中生长出一朵花一般。 如梦似幻。 像是——她破碎的肌骨,机缘巧合得到了莲花的帮助,以此为契机,重新生长出了躯体一般。 她沉默地凝视着他,随后露出一个熟悉的傻乎乎的笑容。 那一瞬,像是方才被那刻刀划破指尖一般,他迟钝得现在才开始痛。 他无法否认这熟悉的感觉。 不是因为那一张过分相似的脸,而是因为一种感觉—— 就像他认识的,始终是躯壳中的那个魂灵。 冥冥之中,一眼就可以确认,击中心魄的那个魂灵。 是一个,只要想到容器破碎的过程,就足够让他痛至今日的魂灵。 是心里始终栩栩如生的容颜,是纵然不归,也依旧永恒的人。 他魔怔一般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 像是机缘巧合抓住一只逃走的小鸟,他也许抓住了她逃脱躯体的透明魂灵。 “谢小羊,你回来了。”他平静道。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,自雪白羽毛一般的眼睫上,微微扑闪一下,下坠,下坠,下坠——落在她的掌心。 烫得她一颤。 第44章 (补上一更) “谢,今,爻。…… 他也许是醉了。 很久没有这样真切地妄想了, 哪怕是做梦,也知道是假的的人,今夜却有点难以遏制地走火入魔。 他伸出手, 拂过她的面颊, 她是柔软的,微凉的。 像是他的手指。 她说:“你好冷。” 他指节一蜷, 随后露出一个笑。 他答:“嗯,可能以后也不会暖和了。” 对不起啊。 多年前的冬夜, 外头风雪呼啸, 她依偎在温暖的怀里, 脸颊通红, 沉入美梦。 那原本是足以让北风变得缱绻的温度。 此时却如同秋夜的露水,沾湿衣裳就是一阵微凉。 红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 在他周身四处乱绕,气息紊乱。但苏不遮无暇顾及。 “你别哭。”她说。 “嗯。”他回答,随后露出一个笑。 云山染雾色般遥远的笑意。 “你哭起来, 我很难受。”她皱紧了眉头,这么告诉他。 半晌, 她见了他的笑, 又眨了眨眼, 道:“你这么笑, 我好像更难过了。” “我不哭了, 哭了不好看。”他不是她心里最漂亮的吗? “你哭的话, 也会很漂亮的。”她认真地告诉他。 清风拂过, 竹叶瑟瑟。 “猫咪,你哭的话,也会很漂亮的。”昔年的话语仍然在耳边啊。 好真实的一场幻梦。真实得让他的心都缩紧了。 “嗯。”他很迁就她。 他深碧色的眼眸, 像是凝聚了很多年泪意一样,颜色变得越来越沉。 她伸出手掌,他迟疑了片刻,深深凝望她一眼,随后自然而然地垂首,像是引颈就戮而心甘情愿的白鹤。 像是明知道是海市蜃楼也义无反顾陷入流沙的无望旅人。 他的侧脸,在她掌心眷恋地蹭了蹭。 空虚的幸福让他的眼泪干涸,只能露出淡淡的笑意。 “头发,变得更长了。”她手指穿过他身侧的银发。 因为没有再修剪过。他想。 一切有她的痕迹的事物,理应一点不差地封存。 那个午后,木梳一寸寸滑过他的长发,身后是她喃喃自语:“一梳梳到尾......” “我给你剪头发。”她